电影《小鞋子》

这大概是最近一年来看过的最喜欢的一部电影，看的时候很投入，看完了依然久久地沉浸其中。上次有这种体验，应看是看《婚姻故事》，再往前是《海边的曼彻斯特》。不同的是，这次是在一种非常温暖的、适度感动的情绪之中，如同影片最后小男孩脱掉鞋子把脚伸进院子中央的水池里一样，让人慢慢思考，静静地享受。如果金鱼在小男孩脚丫旁游来游去的那个画面一直持续，我想我也会一直看下去，我记得《请用你的名字呼唤我》的最后，甜茶在壁炉前吸鼻子的镜头我也是完整地看完了。

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部电影，我想到的是：美好。其他的词汇我觉得不合适，或者说只要稍微复杂一点，与这个电影相比便显得有些浮夸。

小鞋子是妹妹仅有的一双鞋，送到鞋匠那里修补，小男孩拿回来的路上帮妈妈买土豆，鞋子放在店门口被捡垃圾的捡走了。因不敢告诉父母，兄妹两人开始了共穿一双鞋上学的日子，妹妹先去上学，小男孩等妹妹下学换了鞋再去，路上两人拼命奔跑。即使这样，小男孩还是每次都迟到，被教导主任再三抓到之后，差点被赶回去叫家长，在带他的老师通融之下，得以继续上课。

妹妹在学校发现有个小女孩穿着自己的那双鞋，一路跟踪到家，叫了哥哥找上门，却发现小女孩的父亲双目失明，两人默默回了家。小男孩成绩不错，老师奖励了他一支笔，他送给了妹妹。妹妹下学奔跑的时候掉了，被先前穿她的鞋子的那个小女孩捡起，追上来还给了她。

父亲为了补贴家用，和小男孩兼职做园艺，找了一天终于碰到一份活。赚到第一笔钱，两人骑着自行车回家，计划着赚更多的钱，计划着怎么花钱：爸爸要给妈妈买很多家当，要租一个大房子，小男孩的愿望是给妹妹买双新鞋。

小男孩代表学校报名了一项跑步比赛，因为他看到比赛的季军能获得一双运动鞋。跑步的过程中他努力保持第三名，快到终点时被后面的一个小朋友故意绊倒，爬起来后他拼命追赶，在老师的加油声中冲过终点，不小心拿了冠军。——老师们很激动，他很悲伤。

回到家之后，妹妹从他的闷闷不乐看出来他没有拿到第三名。他没有告诉妹妹自己跑了第一名，脱掉已经破破烂烂的鞋子，把起泡的脚伸进院子里的水池。只是兄妹俩还不知道，这时候父亲已经给他俩各自买了新鞋，正在回家的路上。

小说和电影还是不同的，之所以有这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并一直延续，自身各有其魅力，有难以相互取代的部分。比如《百年孤独》这样的小说，定是难以拍成好看的电影的。之前我一直觉得除了动作片，其他的电影写成小说也不会太差，但《小鞋子》使这件事情有了另一个答案：有些电影能表达的，用小说是做不到的。

这部电影里没有旁白，也没太多的对话，最多的镜头是奔跑。妹妹为了让哥哥早点换上鞋，一下学就跑；小男孩为了上学不迟到，换上鞋就跑；父子两人做园艺去敲门，被人当成骚扰，转身就跑，被大狗吓到了，也要跑；最后小男孩为了运动鞋参加跑步比赛，镜头从头跟到尾跟着他，还不断闪回他在上学路上奔跑的场景。感觉整部电影的镜头，有一小半跑在上学的那条路上。

这样简单的镜头语言，却讲了一个简单却美好的故事，里面的每个人都那么美好。小小的年龄就承受了一切的小男孩，要帮爸爸妈妈干活，要学习，还学得很好；不小心弄丢了妹妹的鞋，都不敢告诉家里，只得自己想办法。答应替哥哥保密的妹妹，选择了共同承担哥哥弄丢鞋子的后果，穿着又大又难看的运动鞋，想尽办法提前回家，早点把鞋给哥哥。辛苦养家的父亲，敲了别人的门不知道怎么开口，还是硬着头皮兼职做园艺多赚一点钱；即使再穷，也不吃寺里的一块糖。生病在家的母亲，不忘记提醒女儿给回家的丈夫倒一杯茶水，做了好吃的，还会让儿子端给年老的邻居。穿着从“垃圾”里捡来的鞋，却依然拾金不昧的小女孩，她失明却依然抱着箱子挨家挨户推销东西的父亲，辛辛苦苦赚点钱为自己女儿买双新鞋。

也许拿个 iPhone 能拍出更加明艳靓丽的画面，但是这部 97 年的伊朗电影，每一个简单质朴的画面都让我越想越觉得美好：妹妹的默默落泪，小男孩快哭的时候翕动的下巴，兄妹俩一人一只洗他们共有的一双鞋，边洗边吹泡泡，小男孩拎着书包奔跑在路上，和爸爸赚了钱坐着爸爸的自行车回家……没有多余的人，复杂的故事，可是能让人沉浸其中，忘记了时间。没有刻意的煽情，却让人感动，治愈而温暖。也许对于电影，一个好的故事是最重要的，其次是用恰当的镜头去讲述故事，然后才是其他。